民族风俗｜孔德军：东关往事

谓之“往事”，因之几乎一去不返。写此文，意在缅怀，追思。每逢佳节倍思亲，东关往事不堪回首，且听东关布衣娓娓道来，与诸君共勉。
早起
东关的一天，以老人晨拜开始。冬日，约莫凌晨四点钟，老人起床，洗漱，晨拜。五点多一点，身着长衣头缠戴斯达尔的老人三三两两，抹黑走向清真寺。这时的东关，高音喇叭里邦克声才悠扬响起。
清洁
清洁是穆斯林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。老人晨拜回家之前，妇女们起床，生火，礼拜，打扫卫生。桌椅家饰全部拭擦，沙发底下、墙角旮旯……一丝不苟，绝不藏污纳垢。一屋不扫 ，何以扫天下？清洁是东关人的身份象征，是本色，也是底线。
早餐
老人回家后，热花卷、奶茶同时上桌。大人可以从不过问孩子学习，但绝不能让其饿着肚子出门。
赴宴
受藏文化影响，东关人含蓄、内敛，从不第一个赴宴，因此，拖拖拉拉，宴席的早餐午后开始，也是常态。
内敛
东关“有身份的人”说话低声细语，从不大呼小叫。邻里大声喧哗者，遭人嫌弃甚至白眼，谓之“吱勒哇啦的拉猴儿”。阿訇常讲：“最令人厌恶的声音，莫过于驴叫。”

清香
走进东关人家，清香自会扑鼻而来。花香，雪花膏香，甚至檀香。女人们没事在家洗漱，打扮。在东关的街巷，常有戴盖头的年轻阿娘轻盈走过，留有清香，令人赏心悦目。
整洁
打开东关人家的衣柜，每件衣服熨得整整齐齐，男女衣裤各置其位；抽屉里，每件家饰井然有序，绝无混乱。东关人绝不将家长的衣服和妇女、小孩的衣裤混在一起洗涤。
知耻
东关数十年，父母从不在孩子面前露出羞体。即使在家里，母亲也经常带着盖头，从不露出胳膊大腿，遑论袒胸露乳。
尊老
子女出门回家，首先请示父母。父母坐着时，子女不会躺着；父母走路时，子女不会走在前面；父母拿起筷子，子女才敢开吃。
健身
东关男子尚武，晨拜前耍棍，打拳。八门拳、劈挂拳，都是本地强项。后引进散打，不少东关人打出名堂，走向全国。妇女更是瘦身健美，但从不去公共健身场所。妇女在当奶奶前大腹便便势必遭人嘲笑，因此，整个西宁见不到肥胖少妇。
浪山
浪山是东关人雷打不动的传统。一到春天，草木发芽，东关人就坐不住了，拖家带口，男女老幼，亲戚朋友，能叫来的全部叫来。拉着羊，提着鸡，背着锅，满山遍野地浪啊浪，一直到深秋天寒，才消停下来。如逢斋月，则加班加点，赶在新月的消息传来之前通宵达旦地浪。尔德还没过完，有些人已经在深山老林里等着亲戚朋友前来会和。
花草
东关人爱花。家家户户都种花弄草，有四合院，就有小花园。花园里种花还不够，还要摆弄盆景，有些盆景价值不菲，老人们有事没事，就浇花施肥，剪枝弄叶，一刻也不闲着。
念经
上小学前，家家户户都把孩子送到清真寺里学习宗教常识。那时候硬派还没有出世，男孩女孩都有学习的机会。每逢寒暑假，清真寺里热闹非凡，阿訇们拿着棍子，满院子都是学生，大孩小孩分成不同班级，按年龄教学。水塘子里，小便的，洗小净的，大呼小叫的……乱并热闹着。
假期过后，一下子安静下来，老年人，年轻人，人人学习。在东关，不会宗教常识是一件很丢人的事。

满拉
东关是满拉的天堂。穿着忠拜的阿訇满拉们走街串巷，有吃不完的油香。外地满拉尤为吃香，不但海迪亚满满，甚至可以娶一个东关姑娘做媳妇。东关人喜欢把姑娘嫁给外地满拉，他们认为本地满拉靠不住。
挨揍
一群外地人和东关人称兄道弟，混得好好的，但“莫名其妙地”在吃饭时被东关人群起而揍之。多年后终于明白挨揍的原因：吃饭时放屁、鼻毛飘来飘去，擤鼻涕，吐痰，话太多……
微笑
有些东关人甚至在打架时也保持着微笑，他们认为微笑是人类和动物间最大的区别之一。两口子在人前尤其父母面前绝不会哭丧着脸，更不会当着父母面打孩子，子女在父母前愁眉苦脸在东关会被视为忤逆不孝。
闲话
闲话和东关欧水相依。妇女们有事没事就坐在一起捣闲话，东家长，西家短，有些妇女看来，只有别人的长短才能给自己灰色的人生填上五彩缤纷的颜色。男人们常常为此火冒三丈，阿訇爷们则站在大殿里高声警告：火狱的大多居民就是捣闲话的妇女！
谋生
东关男人打小认为谋生是其天职。男孩七八岁就学着往家里弄东西挣钱，卖报纸的，倒电影票的，拉架子车的……十六七岁打工挣钱的不少，二十左右把苦吃完的大有人在。因此，目前东关有钱的，清一色白手起家，都是从一无所有到腰缠万贯，全凭个人打拼。东关没有啃老的历史记录。
竞阔
东关人有钱后，一般会做两件功课。一是买车，你豪华我更豪华；二是装房，一家更比一家阔。在东关，一不小心就可能沦为富豪区里的“低保户”。在这里，豪华无止境。
主麻
在东关，凡是个成年回回男子，都会按时礼主麻。挂一个拉拉（挂拉拉，指洗大净。西宁人把洗澡用的小水桶叫拉拉。），戴一丁白帽，中规中矩，虔诚祈祷，恍若隔世。有些“没教门的东西”主麻日即使躲到城西区，也会被认识的汉族人嘲笑：“哎！主麻不做着？吃猪肉里嘛？”
（未完待续）